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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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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夜十二點, 沈明淵來到一家地下酒吧, 要找一個劉明的男人。

劉明是外地人, 高中學歷,沒正經工作,以幹小偷小摸為生。

沈明淵實習的時候曾抓過他一次,拘留了十多天,腦中對他留下點印象。今晚來找他不是因為前塵舊事,而是為了完成盛鈺吉的一份委托。

她讓他幫忙打聽一位叫唐天明的男人,三十六歲,以前在某偏僻山區的中學支教, 不知道還在不在。

盛鈺吉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,哪怕身份是私生女,接觸的人也都非富即貴, 怎麽會認識這樣一個人?

沈明淵倍感好奇,問過她找他做什麽, 是什麽關系。她不肯說,只讓他找到那人的所在,甚至沒說要帶他回來見她。

她什麽也不肯透露, 沈明淵便決定找著了再說。今天店裏生意很好, 他忙到十一點才離開,打電話給劉明得知他在此地,就找了過來。

劉明沒什麽本事,但巧合的是,他的老家就在盛鈺吉所說的那個偏僻山區, 還在唐天明任教的地方念過高中。

酒吧裏烏煙瘴氣的,沈明淵不想進去,站在後門小巷子裏,打電話讓劉明出來。

夜風有點涼,劉明穿一件臟兮兮的短袖T恤,染一頭黃毛,縮肩弓背,一出來就給他遞煙。

沈明淵沒接,冷冷地問:“我說得那個人你認識嗎?”

“認識,我還特地打電話問過老鄉,那個叫唐天明的人就是我高中的老師。大學生,有文化,大家都很喜歡他。”

“他也教過你?”

“那倒沒有,他教得是尖子班,我哪兒進得去。”

“我讓你弄到他的聯系方式你弄來了沒?”

劉明從牛仔褲的屁兜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煙殼紙,上面用藍色圓珠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串手機號碼。

沈明淵接來看了眼,收進口袋裏,對他點點頭打算離開,背後突然開來一輛面包車,車上跳下四五個男人。

看清他們的臉,他不禁抖抖眉梢。

真巧,當年他出學校辦得第一件案子是個強.奸案,就是這幾個人幹的,被他親手送進監獄判了刑,如今居然已經出來了?

那些人也認出他,目光不善地看著,吹了聲口哨。

“喲,這不是咱們的老熟人沈隊嘛,我們哥幾個一直想對您親口說聲謝謝,多虧您當年教我們重新做人,我們現在才會混成這個德性呢,哈哈。”

說話的人笑得露出一口爛牙,沈明淵也笑,手卻不動聲色地摸向後腰。那裏常年備著一把軍刀,防身用。

罪犯出獄後報覆警察或法官的事可是層出不窮,今天恐怕要落到他身上了。

劉明膽小,看見這架勢趕緊躲一邊去,預備著見血後喊人。

誰知那些人說完這句就匆匆進了酒吧,像是有急事。

沈明淵看著眼前那輛破舊的面包車,一把將劉明抓到身邊,低聲問:

“你見過他們是不是?知不知道他們如今都幹些什麽?”

“知是知道,不過您千萬別說是我說的。”

“廢話。”

劉明左張右望,最後鼓起勇氣做了個手勢,分別指了指左胸右胸,然後雙手往頭上一罩。

在業內這代表著一種身份——人販子。

而且是專門拐賣婦女去大山裏的人販子。

世界上總有些骯臟的老鼠,在不見天光的陰暗處幹些謀財害命的茍且勾當。

沈明淵剛從警校出來時,曾立志要把自己管轄範圍內的所有罪犯一網打盡。然而還不等他完成目標,奶奶就查出癌癥。

當年的願望已經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,如今的他只是一個餐飲公司的二老板,任務是好好打理生意,回報盛鈺吉,而不是插手這些與他無關的事。

沈明淵放走劉明,自己坐上停在另一邊的車,發動車子時看見面包車裏突然擡起一只雪白纖細的手拍在玻璃上,五根手指頭印得清清楚楚。

那只手有點眼熟,好像在哪兒見過。

沈明淵開車開了十多分鐘後,天空響起一聲驚雷,令他虎軀一震,想起了對方是誰。

盛鈺吉!

沒錯,肯定就是她的手!

她怎麽會在那些人的面包車裏???

沈明淵想到他們的身份,腦中警鈴大作,只剩下一個念頭——把她救回來!

車在單行道上,他顧不上有沒有違規,直接一個加速擺尾調轉車頭,逆流而上,開回酒吧。

趕到時恰好看見面包車駛出去,連忙跟上。

對方似乎發現了他,也開得很快,而且得益於深夜路上沒什麽車,一路暢通無阻。

電閃雷鳴,漆黑的天空下起了雨,雨刮器發出聲響,路邊路燈的光芒變得朦朧。

沈明淵當年追殺人犯時都沒這麽緊張過,握著方向盤的手心不停冒汗。

對方加快車速,馬上要上高速了,他必須在那之前攔住他們。

一腳將油門踩到底,眼看就要追上面包車時,對方卻突然來了個急剎車,車輪在柏油路面上摩擦出刺耳聲響,幾乎冒出火光。

他停下車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麽,只聽得車內傳出幾聲慘叫,接著車門被人一腳踹飛,落進五六米外的綠化帶裏,男人們頭破血流地滾了出來。

雨已經下得很大了,鋪天蓋地,遮蔽視野。

面包車正好停在一盞路燈下,燈光照著車頂,宛如舞臺上永遠跟隨主角的光束。

隔著一層窗玻璃,沈明淵看見一個黑發白衣身材纖細的女人走下來,站在車邊對著他擡起頭,蒼白的小臉只有巴掌大。

兩人之間隔了十多米的距離以及重重雨簾,他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騰騰的殺意。

他打開車門,沒帶傘,跑到她身邊脫外套給她披上。

“那些人怎麽了?你打的?”

盛鈺吉沒回答,像只排外性極強的兇猛野獸,沖著他的臉就是一拳。

他閃身躲開握住她的手,濃眉緊蹙,“你不認識我了?我是沈明淵。”

沈明淵……她好像記得這個名字。

麻醉劑的效果沒有徹底消退,盛鈺吉的大腦眼睛耳朵都木木的,側過臉貼在他脖子上,嗅嗅他身上的味道,確認是自己熟悉的人後,身體一軟倒在他懷裏,再度暈過去。

這件事未免也太詭異了,她怎麽會被人綁架?又如何憑一己之力把那些人打倒?

男人們仍然躺在地上痛得爬不起來,沈明淵發現她渾身都濕透了,皮膚冰冷,怕她生病,就連忙把她抱進車裏用外套裹好。接著打電話給前同事,讓他們過來收場,最後才發動車子。

踩下油門的前一秒,他遲疑起來。

該把她送去哪兒?醫院還是別墅?

鑒於情況覆雜,他決定先讓她醒來再說,就把她帶去了自己的家,那一套父母留給他的老破小。

進門後他把盛鈺吉放在床上,為她裹了層厚厚的毛毯。

隔著毛毯閉上眼睛,他把她的濕衣服脫掉,又蓋上一層厚棉被。

家裏常備藥箱,他為她泡了杯板藍根,餵她喝下。

溫暖的液體灌進胃裏,她身上的冷意總算一點點散去,皮膚恢覆血色。

沒有受傷,也沒有發燒,脈搏和心跳都很正常,應該是沒事了。

沈明淵放下心,知道自己現在該盡快聯系她四哥,免得家人擔心。但是看著她尖尖的小臉和濕漉漉的頭發,怎麽都挪不動腳步,只想靜靜地看著她。

過了會兒,盛鈺吉睫毛顫了顫,緩緩睜開眼睛,茫然地看著他。

“你醒了?感覺怎樣?”沈明淵問。

盛鈺吉沒回答,只覺得身體無比燥熱,口中翻來覆去念著兩個字。

螞蟻!

她再也不要用兵蟻的陽壽了,性子太野,根本壓不住!

可是現在去哪兒找代替品?她踹掉被子,只披著一床毛毯下了地,趴在地板上到處找活物,心想哪怕是蚊子也行。

偏偏找了半天,只看見一只黑黝黝的大蟑螂。

蟑螂的背殼反射著油亮的光,趴在垃圾桶的一根香蕉皮上,觸須不停擺動。

盛鈺吉閉著眼睛伸出手,想捏死它,但是一想到自己成為它後,很可能就要與垃圾和下水道為伍,便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。

完了,她不想當瘋子,也不想住下水道,要不還是死掉算了吧……

接近絕望之際,廚房裏傳來一聲“咯咯噠”。

意識到那是什麽叫後,盛鈺吉蹭得一下跳起來,沖進了廚房。

沈明淵看得目瞪口呆,追過去說:“那是我買來給奶奶燉湯喝的老母雞……”

話未說完,盛鈺吉已經擰斷母雞的脖子,抱著它暈倒在地。

深紅色的毛毯從她身上滑落,堪堪蓋住下身,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脊和纖細的腰肢。

烏黑的秀發蓋住肩膀和半張臉,她看起來就像一個誤墜凡塵的仙子,美得驚心動魄。

沈明淵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,心臟在胸腔裏狂跳,屏住呼吸走過去,用毯子將她裹好,再次抱回床上。

盛鈺吉輕得不像話,四肢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,該豐滿處卻一點也不貧瘠。

隔著毛毯他都能夠感覺到她的柔軟,宛如有魔鬼附在他耳邊說: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。”

他把她放到床上,用力咬著下唇,眼神像是生了根,無法從她身上移開。

萬籟俱寂,美人當前,是最好的機會。

沈明淵的手擡了又擡,終究是伸不出去,無法昧著良心乘人之危。最後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,讓大腦恢覆清醒。

他幫她蓋好毯子,撿起地上的衣服,洗幹凈拿出去晾曬。

接著又回到房間,查看她有無異常。

盛鈺吉暈倒得毫無征兆,身體情況卻還不錯,看起來就像在熟睡,殷紅的嘴唇微張著呼吸。

沈明淵原來是個刑警,學偵查專業,最擅長的就是利用那些不起眼的蛛絲馬跡,找出罪犯破案。

盛鈺吉的暈倒、殺雞、再次暈倒,一系列奇怪舉動背後肯定是有原因的。他懷疑是不是那幫人給她下了藥,導致她精神失控,於是檢查了她的脈搏心跳和體溫,發現只有體溫稍高,其他一切正常。

體溫高可能是因為淋了雨,在發燒,她應該沒有被下藥,可之前的詭異舉動太難解釋了。

沈明淵垂頭看著她,原以為兩人之間毫無隔閡,現在突然發現,她其實從未對他敞開心扉,只是給了錢而已。

而錢對她的身份來說,恰恰是最不重要的東西。

今夜是睡不了了,他去陽臺抽煙,特意關上了門,免得煙味飄進去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雨停了,天邊露出一抹魚肚白,空氣清新怡人,白天會是個好天氣。

屋裏傳來聲響,他掐滅煙頭走進去,發現床上已經沒了人。

走到客廳,盛鈺吉裹著毯子踮腳往廚房裏看,動作小心翼翼。

“咳咳。”他咳嗽兩聲。

她如同受了驚的小動物,倏地轉過身來,兩只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。

“我怎麽在這裏?”

“你不記得了嗎?”

“我的衣服呢?”

“陽臺上,還沒幹。”

盛鈺吉遲疑了幾秒,快速做出決定。

“把衣服還給我,我要回家。”

她現在狀態不對,不能留在外面,萬一出現難以預料的事怎麽辦。

沈明淵卻搖搖頭,從衣櫃裏翻出一件自己沒穿過的套頭衛衣和牛仔褲塞給她,把她推進房間。

“換上,我帶你去一個更該去的地方。”

“什麽地方?”

他不肯說,把門關上了。盛鈺吉看著眼前陌生的房間,決定先換好衣服看看情況再說。

對方肯定已經發現不對勁,不弄清楚他是不會罷休的。

幾分鐘後,毛毯變成了深灰色的衛衣。因為尺碼太大,她不得不把袖子卷起來,下擺垂到膝蓋處,底下露出兩條纖細白嫩的腿。

“褲子呢?”沈明淵皺眉。

盛鈺吉很無奈,“腰太大穿不上,就這樣吧。能不能給我一雙鞋?拖鞋也行。”

沈明淵家裏除了他就是奶奶,尺碼都不合適。他也懶得找,把她打橫一抱抱下樓,塞進車廂裏。

天色越來越亮了,路上已經有人開車上班,路邊偶爾可見熱氣騰騰的早點鋪子。

開到某條街上,沈明淵停車,把她留在裏面。十分鐘後回來,手裏多了一袋肉包子豆漿,以及一雙女士系帶馬丁靴、一條黑色牛仔褲。

盛鈺吉接過來試穿,尺碼很合適,不得不感嘆他心細。

她爬去後車廂換上褲子和鞋,又爬回來吃包子,邊吃邊問:

“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?”

沈明淵一聲不吭。

又過了十多分鐘,汽車停到一家醫院門口。

看著醫院大門上掛著的金屬標志,盛鈺吉猛然意識到他的目的,心臟一緊,開門就想跑。

沈明淵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。

“你不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嗎?還是你本來就知道原因?”

“我很正常。”

“既然如此,那你就更不用怕了。”

他牽著她下車,往前走去,“我只想讓他們幫你驗個血,確認沒有藥物殘留就可以了。”

他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亂七八糟的傳說,固執地認為盛鈺吉的異常反應可能跟吸毒或者濫用藥物有關。

身為曾經的刑警,他可以忍受窮、被人嘲笑,卻絕對無法忍受最重要的朋友吸毒。

盛鈺吉看出他眼裏的擔憂,狠狠心跟他走進去。

她變成這樣是因為老道的法術,身體其實還是正常人的身體,一天三頓照常吃,沒有哪裏不對。

應該……查不出異常吧?

他們抵達的時間有點早,醫護人員都沒來上班,等到八點鐘才開始驗血。用一根小細管子,從手臂上的血管抽出一小管血液。

抽完後盛鈺吉用棉花按著手上的針眼,坐在塑料長椅上等待。過了半個多小時,沈明淵拿著報告走過來。

“怎樣?”

她重生後還從來沒有做過體檢,心裏沒底。

沈明淵站在她面前,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,目光就像一張密集的網。

“是我誤會你了。”

他遞出報告單,“你的身體一切正常。”

盛鈺吉緊繃的心弦徹底放松,靠在椅背上,忽然忍不住微笑。

沈明淵坐在她身邊,聲音裏帶著歉意。

“今天是我想多了,害得你白跑一趟,要我怎麽道歉都可以。”

盛鈺吉因為這事緊張了半天,也想整整他,但是轉頭看見他的臉,心下冒出一個問題,迫切地想得到答案。

“我問你……假如我今天的檢測結果不好,你會怎麽辦?”

如果她本來就是一個癮君子,或者被那些人強行註入毒品以後再也戒不掉,他還願意留在她身邊嗎?

考慮到對方原來的身份和性格,盛鈺吉認為不大可能。

不料話音剛落,沈明淵就說:“當然會想盡辦法讓你恢覆正常人的生活。”

盛鈺吉楞了一瞬,撇撇嘴,“馬後炮。”

他聳聳肩沒有為自己解釋,起身道:“回家吧,你的衣服應該幹了。”

盛鈺吉一直很想回去,因為有個重要的東西在那裏——雞的屍體。

不觸碰到屍體,她就無法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天。

而且母雞到底有什麽天性?找蟲子吃?孵小雞?

兩人開車回到家,盛鈺吉一進去就要往廚房走,沈明淵一拍腦袋,想起件事。

“對了,我給你燉了湯,應該可以喝了。”

“……湯?”

盛鈺吉心底冒出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。

沈明淵走進廚房,端著一個大砂鍋出來,放在餐桌上揭開蓋子,香氣撲鼻。

“昨天你淋了雨,我怕你會感冒,反正雞都死了就先燉掉,以後再給奶奶買一只。”

她站在桌前,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鍋湯。

雞湯是金黃色的,上面還飄著幾顆枸杞,色澤誘人,無論誰看見了都保管食指大動。

盛鈺吉以前也喝過,今天卻眼前一黑,倒在椅子上。

沈明淵拿出湯勺和小碗,為她盛了滿滿一大碗,放在桌上讓她喝。

盛鈺吉看著湯裏幾乎快被燉化的雞肉,心裏藏存著最後一絲希望。

只碰雞肉的話,她能得到記憶嗎?

夾起一塊,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,毫無變化。

沈明淵問:“你怕燙嗎?已經不燙了。”

盛鈺吉把筷子一放,靠在椅背上萬念俱灰。

這回她能活多久?不會明天就要死了吧?

雞湯是一口都喝不下了,沈明淵也沒興趣喝,見她不碰就端回廚房放著,打算下午給奶奶送去。

他以為她身體不舒服,讓她去房間休息。盛鈺吉打起精神搖搖頭,打算先把眼前的事處理了再說。

“昨天綁架我的那幫人呢?”

“已經報警了,估計先在在警察局。”沈明淵問:“你到底是怎麽招惹上他們的?”

盛鈺吉不知該不該把這事跟他說。不說的話只是他們家裏的私事,要是說了,那就等於將私事暴露出來。

那幾個人絕對是盛曉婉找來的,不知道把她帶走以後盛曉婉會如何跟家裏人交待。

以她的城府,肯定會想辦法把自己擇得幹幹凈凈,繼續當一朵溫柔純潔的小白花吧。

在車上時她迷迷糊糊間聽了一嘴,那些人是要把她送到大山裏去,賣給老光棍,據說還不止一個。

盛曉婉對她如此不仁,她又何必忍氣吞聲?

這口氣她是一定要還回去的,不過怎麽還,需要好好琢磨。

想到這裏她擡頭看向沈明淵,對方一夜沒睡,眼底掛著抹淤青,下巴上也長出淡青色的胡茬,看起來就是個帥到過了分的痞子,卻很能給人安全感。

四哥不在身邊,能幫她的只有沈明淵。

“你能幫我調查出他們的身份嗎?”

“不用調查,我認識他們,你想知道什麽?”

“我是在六姐家裏被綁架的,那些人估計是她叫來的。但她肯定已經把證據給抹除了,我想從這幾個人身上下手,找到他們合作的證據。”

沈明淵一口答應,“沒問題,包在我身上……不過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?”

盛曉婉如此心狠手辣,她應該不能隨便露面吧?小區裏進進出出的人又多,隔音還不好,容易被發現。

他仔細思考能將她安置在哪裏。

盛鈺吉卻道:“我現在就回家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我出現得越晚,她能用來準備的時間就越多,別人也就越有可能相信她的話。”

盛鈺吉看著窗外冷笑,“恐怕她現在仍然以為我已經被賣進大山裏,正洋洋得意吧?我偏要回去打她一個措手不及。”

看著她充滿自信的眼神,沈明淵這才意識到,她絕對不是受到傷害只會哭的小姑娘。自己要把她藏起來的想法,是自作多情了。

換回自己的衣服,盛鈺吉讓他開車送自己回家。

他問是去別墅,還是直接找老六。

想了想,她覺得大家最有可能是聚集在老爸的豪華洋房裏,就報出地址,讓他往那兒開。

沈明淵咂舌,“原來那套房子是你爸的,我還以為是個博物館。”

博物館?這個稱呼很不錯,只是裏面收藏的不是文物,而是一顆顆勾心鬥角的心。

同盛鈺吉猜測的一樣,此時此刻,盛家所有人的確都聚集在盛建國的洋房裏。

盛建國本人也推掉了工作,親自打電話聯系能用得上的人脈,想把老七給找回來。

根據盛曉婉的說法,老七身體不適暈倒,被她接回家。她出門幫老七買夜宵,回家後發現人不見了,家裏的門鎖被撬,攝像頭也全部被毀壞。

公寓電梯和大堂裏的監控顯示,有幾個行蹤詭異的男人偽裝成管道工潛入公寓,在盛曉婉出門後不久,擡著一個麻布袋匆匆離開,袋子形狀看起來接近人形。

有監控作證,大家沒有懷疑盛曉婉的話,都擔心老七。

尤其是盛如初。

老爸這些年做生意得罪過不少人,也有很多人眼紅他的事業。要只是單純綁架要錢還好說,開多少價盛家都能拿得出。可如果是為了殺人出氣,那老七還回得來嗎?

“我再出去找找看,只要他們還在華城市,肯定會留下線索的。”

盛如初沒辦法坐著幹等,起身要走。

盛曉婉正撲在盛安妮懷裏哭得泣不成聲,自責自己沒有看好老六,聽到這話連忙也站了起來,拉住他胳膊。

“四哥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“沒必要,你留下來陪大姐吧。”

她堅定地看著他,“雖然我們之間有過小矛盾,可是在這種時刻,大家是一家人,都應該團結起來,齊心協力找老七不是嗎?”

盛如初心裏仍抱著懷疑,但是懶得與她浪費時間,決定隨她去,愛跟就跟。

車子剛開出院門,就看見被香樟樹包圍的空曠道路上,有個人影慢慢走來。

盛如初仔細看了兩眼,心中大喜。

“是老七!”

盛曉婉聞言臉色剎那間變了。

怎麽回事?明明她早上還打電話問過,對方說人已經送出去,馬上就要送到了啊。

莫非他們騙她?

她做事向來是萬無一失的,從未出過這種愚蠢的差錯,心底沈甸甸的,宛如泰山壓頂,簡直沒辦法正常呼吸,腦中來來回回響著幾個字……她完了,盛鈺吉是親眼看見她給那些人開門的。

盛如初看見老七平安歸來,欣喜若狂,連車都不管了,踹開車門跑到她面前,一把抱住她。

“老七,你去哪兒了?”

他從來沒用過這麽大的力氣,像要把她勒進他身體似的。

盛鈺吉被抱得有點疼,卻很開心,擡起頭微笑。

“四哥放心,我沒事。”

說著她把視線移向他身後,勾起嘴角咦了聲,“那不是六姐嗎,你們要出去?”

“我們準備出去找你的,大家都看到監控視頻了,你被人綁架了對不對?是誰?那些人呢?”

盛如初將問題一股腦地問出來,盛鈺吉笑了笑,勾住他的胳膊。

“我們進去說吧,爸爸在家嗎?”

“在。”

兩人經過車邊,盛曉婉身體僵硬地站在那裏,眼神閃躲,屏氣凝神。

盛鈺吉側臉看了她一眼,眼神意味深長。

“六姐,外面風大,一起回家吧。”

她對她伸出手,掌心白嫩手指纖細,手腕上的肉比以前多了些,總算不再像麻桿,看起來水靈靈的,很符合她的年紀。

十九歲……老七這十九年中,沒有一次贏過她的。在盛曉婉看來,她根本是不堪一擊。

今年為何突然轉了性,表面笑瞇瞇的,卻讓人打從心裏發寒?

四哥就在旁邊看著,盛曉婉不知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,但是只要她沒有說出真相,就有挽回的餘地。

何況她手裏根本沒證據不是麽?只憑一張嘴,憑什麽別人就得信她?

盛曉婉定定心神,也笑了起來,握住她的手,兄妹三人並肩走進洋房。

客廳裏眾人看見兩人又回來,還覺得奇怪,緊接著看見盛鈺吉,震驚地站起身,全都圍了過來。

“快!快去叫爸爸。”

盛安妮推推傭人,後者轉眼就跑上二樓,把還在打電話聯系人的盛建國也叫了下來。

一家人站在客廳,圍著盛鈺吉問個不停。

她早在路上就打好了腹稿,說自己被人販子綁架,差點就賣到外省去,只字不提盛曉婉。

不提的原因不是怕她,而是心裏很清楚,這種事情在沒有拿到證據的時候就說出來,很難說服大家相信她,保不準對方還要借機會賣慘博同情。

要麽就不出手,要出手就得打得對方無力翻身才行。

盛曉婉聽完臉色變得更加詭異,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麽。

盛安妮好奇地問:

“既然你都被綁上車了,是怎麽逃回來的?昨晚還下那麽大的雨。”

她抿唇笑笑,“我運氣好,碰上了一個以前當過警察的朋友,是他把我救了出來。”

盛如初下意識地問:“沈明淵?”

“沒錯,就是他。”盛鈺吉摸摸胳膊,“他們給我打了麻藥,救出來的時候還是昏迷的。他就把我送到醫院去了,剛剛才醒。”

“天啊,這簡直太可怕了,他們到底想幹嘛?”盛安妮表情驚恐。

她搖搖頭,轉臉看向盛曉婉。

“如今是我已經安全了,可六姐要多加小心哦,你的公寓人家來去自由,說不定下次的目標就是你。”

盛安妮十分讚同,“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明白了,會不會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老六,不知道老六不在才把你當做了她?老六,你最近得罪過誰嗎?公司發展得那麽好,該不會被人盯上了吧?”

盛安妮很勉強地露出一抹笑,“可能吧。”

盛建國一直沒說話,這時確定盛鈺吉沒受傷,才嚴肅地開了口。

“既然老七平安無事,大家就都散了忙自己的去吧。這件事我會繼續派人查,你們幾個平時多註意安全,出門的時候帶幾個保鏢在身邊。公司還有事,我開會去了。”

他說完朝門外走去,盛昌華連忙跟上,與他坐上同一輛車一起去公司。

客廳裏還剩下盛安妮、盛如初、盛曉婉以及盛鈺吉。

按照一貫習慣,應該由盛安妮講兩句,然後各自幹各自的事去,今天盛鈺吉卻搶先道:

“這次雖然是我死裏逃生,但是也影響到大家,害得大家都為我擔心。我不會說什麽感謝的話,就讓我請你們吃頓飯吧,好不好?”

盛安妮毫不猶豫地答應,“好啊,反正大家這兩天都沒事,你想上哪兒吃?我派人訂位置。”

“我是在六姐家裏被綁架的,俗話說在哪兒跌倒就要在哪兒爬起來,不如……”

她笑盈盈地看向盛曉婉,“大家晚上就去六姐家聚聚吧,我訂餐讓人送去。”

“那就這樣說定了。”盛安妮又問:“老六,你那邊沒問題吧?”

盛曉婉怎麽會沒問題?巴不得一輩子都別再見她,然而這種話如何說得出口?只得咬牙點頭。

大家敲定好晚上在她家見面,各自驅車離開。

盛曉婉的車就在盛如初的車旁邊,上車的時候,盛鈺吉趴在車窗看著她,似笑非笑。

“六姐,這次真是謝謝你了。”

盛曉婉想揪著她的頭發質問她究竟想幹嘛,可盛如初就在一旁,饒是心裏都快炸了,仍然要保持微笑。

“不用謝,都是一家人。”

“對了六姐,有件事我忘了跟大家說。”

“什麽事?”

盛鈺吉瞇著眼睛,像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。

“那些綁架我的人是被人收買的,他們在我面前露出馬腳了。”

盛曉婉的笑容僵在臉上,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。

盛如初聞言急問:“真的嗎?是誰?居然敢綁架你,必須付出代價。”

盛鈺吉還沒有玩夠,盛曉婉越緊張她就越不說,永遠吊著她,把她玩崩潰了才好。

她往椅背上一靠,擡手揉心口。

“晚上再說好不好?我一想起當時的情景,就有些害怕。”

“好。”

盛如初理解地發動車,想盡快讓她回家休息。

看著遠去的車影,盛曉婉面色蒼白如紙,尖利的指甲掐破了掌心。

她真的有證據嗎?會在晚上說出來?

到時她怎麽辦?

時至如今,疼痛都無法分散她的註意力,為了不被人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,她艱難地坐進車裏,開出幾個街區才找到一條偏僻小巷停下,趴在方向盤上害怕到抽泣。

與此同時,盛鈺吉和盛如初已經回到別墅,走進二樓的臥室。

盛如初一向話不多,單獨面對這個不省心的妹妹時,卻忍不住嘮嘮叨叨。

“餓了吧?我讓人送餐過來,你先洗個澡躺床上睡會兒……對了,你要不要再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傷?我們還是去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……”

盛鈺吉忍俊不禁,把他推出房門。

“我真的沒事,放心啦四哥。”

她看起來活蹦亂跳的,的確不像有事的樣子。盛如初稍稍放下心,給她打電話訂餐。

他一走盛鈺吉就反鎖房門,脫掉了身上的衣服仔細觀察身體,企圖找出變化。

如今她要用老母雞的陽壽活下去,卻沒有得到對方的信息,真是心慌。

沈明淵買雞來是給奶奶燉湯喝的,原本應該這兩天就會殺掉吧,她是不是要做好接下來的準備了?

之前幾次續命她都有明顯的變化,唯獨這次,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。

鏡子中的身體年輕白幼,比第一次看到的時候豐盈了許多,胸和屁股都多了些分量,再也不像兒童般幹扁。四肢卻依然纖細,鎖骨也很明顯。

膚如凝脂,忽略那些刺青,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塊疤痕。

這無疑是具美麗的身體,可是不屬於她。一旦壽命用盡,她就必須離開。

想到這點她就汗毛直立,情不自禁地抱緊自己。

送餐的人很快就到了,盛如初拿出來擺在餐桌上,打算叫她下來。一上樓就看見她穿著棉質的長袖睡衣,發梢濕漉漉地披在肩上,已經洗完澡。

兩人回到餐廳共進午餐,吃飽後盛如初讓她回去繼續睡,等傍晚再叫她起來,一起去老六的公寓。

盛鈺吉不肯動,拉著他坐到沙發上,依偎在一起。

盛如初很困惑,以為她有話要對自己說。一低頭看見她精致的小臉,心裏一下子就恍然了,垂下眼簾摸摸她的頭發。

“害怕了是不是?以後四哥會保護你的。”

盛鈺吉的確怕,但不是因為被綁架,而是怕明天就回天人兩隔。真正的原因她沒法說,在他肩上蹭了蹭,不願離開他溫暖的懷抱。

“四哥,要是我這次回不來了,你會怎樣?”

盛如初輕聲斥責:“不許說這麽喪氣的話。”

“你說嘛,我真的很想聽。”

不知何時她就將真正的離開他,不想帶著遺憾。

盛如初認真思考,“我肯定會先用盡一切辦法抓住那些人,把他們繩之以法,為你報仇。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會難受到吃不下睡不著。”

“難受多久?”

他搖搖頭,自己也無法估計,因為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,也不敢想。

盛鈺吉在心底嘆了口氣,壓下那抹苦澀,腦袋輕輕依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,狀若隨意地吐出真言。

“真想永遠永遠都跟你在一起。”

盛如初只把她的話當做劫後餘生的感慨,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口。

“傻丫頭,我們當然會永遠在一起。”

談戀愛會分手,結婚會離婚,唯獨他們之間的關系無法割斷。

盛世家族太大,大到讓人忽略親情,這棟別墅才是他們真正的家,他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將它破壞。

兩人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午,喝喝茶看看電視,平靜溫馨。

入夜,他們各自回房換衣服,準備出發去盛曉婉的公寓。

盛鈺吉之前的手機和包都丟了,銀行卡已經申請掛失補辦,手機也買了一只新的,營業廳的人幫她將原來的卡註銷,送來一張備用卡。

上車時,她的新手機震動了一下,提示收到新信息。

她打開查看,是沈明淵發來的調查結果。

一報還一報,現在該讓盛曉婉嘗嘗絕望的滋味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老六:開最賺錢的公司,作最大的死,誰也別跟我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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